华沙战役:波兰在军事上创造的奇迹
1920年的8月初,华沙。 城内已可听见近郊隆隆的炮声,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们早已逃跑一空,英法等国的外交使团也开始分批撤离,无法逃走、也无处可逃的妇孺们..
1920年5月,图哈切夫斯基在莫洛杰奇诺方向发动进攻,但失败了。可是到了6月,在南面(基辅附近的居民非常敌视波兰人),西南军事委员会主席斯大林闪电击败了波兰第2和第3集团军。波军虽然设法杀开了一条血路,但已被赶到兹布鲁奇河的另一侧,向利沃夫败退。在这种情况下,毕苏斯基将左翼部队撤出是非常必要的,这也是图哈切夫斯基乐意看到的。
俄国人在7月份的推进从任何角度来衡量都是一次失败。从一开始,他们就掌握了宣传上的主动权。华沙及其附近地区的波军士气被巧妙地瓦解了。俄军袭击败退的波军,侧翼包抄,涉水渡河,占领城镇。以如此之条件,在30天的时间内,由于指挥失误,图哈切夫斯基的部队虽然向前推进了300英里,几乎到达了华沙的大门口,但却没有对当面波兰军本身形成打击。在这些士兵后面是一支庞大的,力图与军队保持联系的运输补给队,他们由3.3万余辆农用手推车组成,驾车人主要是当地人。
在8月的第一周,波兰人面临着一个令人绝望的处境。从华沙以北到登布林,他们的部队已被赶回到了维斯瓦河。俄军已把战线推进到从登布林沿维普日河到扎莫希奇和利沃夫一线。华沙桥头堡仍掌握在波军手中,守卫在这里的部队从左到右依次是第5、第1和第2集团军,这3个集团军共有8.4万名士兵;他们个个疲惫不堪,垂头丧气。维斯瓦河正好在华沙以北折向西去,守卫莫德林、普沃茨克以及部署在弗克拉河沿线的波军左翼部队已被暴露,处境危险。第4集团军在登布林附近布防,第3集团军在登布林的南面和东面布防,第6集团军在利沃夫以南布防,而第7集团军则还在南方的加利西亚。8月初,包括毕苏斯基在内,几乎没有人相信华沙还有获救的希望。一旦堤坝决口,迅猛的洪水定将汇成滔天的巨澜。
然而,仍有光明之箭刺破这忧郁的夜幕。波兰人以艰苦的努力收容掉队的士兵,整饬部队的纪律。由于悬在人们心头的威胁越来越大,人们紧密地团结起来,士气也随之提高,内部的分歧和存在的问题被暂时放在了一边。华沙桥头堡被精心部署并得到43个炮兵连的保护,普沃茨克、莫德林和登布林的要塞也能对图哈切夫斯基部队实施坚固防御。
图哈切夫斯基也有自己担心的事情。他的部队推进得太迅猛,已远远脱离了后勤补给线。这意味着他要么继续前进,要么挨饿,他不可能等候他迫切需要的预备队。在这次战役中,部队的士气起了很大的作用。正当波军的士气越来越高昂时,图哈切夫斯基部队的士气却开始下降。他的部队中并不都是忠诚的共产主义者,许多人是被强征来的农民。由于不得不向西南方面军增援,西方面军的俄军力量已被削弱。布琼尼将军带领的西南方面军是一支不甚合作的部队。弗兰格尔的部队也从克里米亚打了过来。
还有一个因素无疑也起到了支持波兰人的作用(尽管波兰人并不总是这样认为),这就是英法代表团在华沙的存在。
1920年6月底,波兰政府请求伦敦和巴黎在危急时刻给予积极的支持。劳埃德·乔治先生和米勒兰先生不久便同意派一个英法外交军事代表团赶赴华沙。该代表团的三项任务是:向各自政府报告和平谈判的有关事项;向波兰人提出军事方面的建议;为波兰人安排军需品的供应。代表团的主要成员是英国驻柏林大使、法国驻华盛顿大使以及拉德克利夫将军和魏刚将军。
8月初,交战双方为了达成令人满意的媾和条件作了各种努力。波兰人与俄国人在一个叫巴拉诺维奇的地方进行了会晤,接着又于8月11日至12日在明斯克进行了会晤。但是处于优势的俄国人提出了不可能实现的条件。列宁和托洛茨基都决心使整个世界改变意识形态。列宁认为这一目的可以在和平条件下实现,而托洛茨基(当时的军事部长)认为用布尔什维克的刺刀能更快地实现这个目的。托洛茨基的观点似乎占了上风,因为俄国人向波兰人提出了他们无法接受的条件。
魏刚将军是代表团中的主要军事成员,他的日子很不好过。毕苏斯基对劝告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对补给品的兴趣,而当时补给品并不容易搞到,因为德国、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的工人拒绝把援助波兰的军需品装上火车。但泽港提供了一个好机会,在那里指挥部队的英国军官果断地分配了劳力,卸下了一些补给品发往波兰。
在军事代表团中工作的每一名成员都深深地体会到,容忍、耐心、持之以恒的美德是多么的必要。由于他们的东道主不愿提供详细的情报,甚至有时向他们提供错误的情报,他们不得不经常在黑暗中摸索。魏刚将军的建议常常得不到同意,即使得到同意,波军也不实际照办。后来他被授予参谋长的职位,因而成了有职有权的人物。虽然毕苏斯基对他提出的在维斯瓦河一线保卫华沙并从该基地实施反攻的建议不感兴趣,但他那自信的神情和清晰的判断在精神上给了波军指挥官以极大的支持。
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前线的情况:8月2日,由于同托洛茨基、图哈切夫斯基等人意见相左,政治局下令划分战线,西南军事委员会主席斯大林则被调往克里木战线。斯大林对划分战线不满意,进行了申诉,但次日命令不变,只得服从命令。由于对波战争前一阶段的胜利由斯大林所属的西南方面军制造,失败由图哈切夫斯基所属的西方面军制造,政治局这一举动严重损害了俄军的士气,并导致俄军内部混乱。波军正焦虑地等待图哈切夫斯基再给自己送一场胜利,而图哈切夫斯基却深信这次进攻将使华沙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在魏刚将军制定作战计划时,毕苏斯基并没有说什么。在斯大林被撤职调往克里木战线的第三天晚上,毕苏斯基躲到了贝尔维德宫他的房间里。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在午夜两三点钟,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在他头脑中形成。他考虑到,部署在华沙正面的波军在强大炮兵的支援下,至少能遏制住俄军的进攻3至4天,这期间,他可以率领5个半师从维普日河向北对俄军第16集团军的侧翼和后方发起攻击。这将是一次能引起连锁反应的攻击,因为他估计这次攻击能瓦解苏军士气,从而为其第5、第1和第2集团军从华沙向前大规模进攻开辟道路。
毕苏斯基离开华沙,沿维斯瓦河左岸驱车南下,在普瓦维建立了自己的司令部。他的翼侧攻击将获得出乎预料的成功。必须强调这个作战计划完全是他个人头脑里的产物。这项计划风险太大,以致不能向他的大多数将领透露。他们不久就叫嚷着要他回华沙,或者至少要把发起攻击随时间提前,因为图哈切夫斯基已经让部队向华沙推进,执行他在8日签发的命令。
俄国人的攻击是分多路进行的。第16和第3集团军将分别在桥头堡的南北两侧进攻。第15集团军将以纳谢尔斯克为依托渡过弗克拉河进攻莫德林。与此同时,北侧的第4集团军将向西向南推进,威胁普沃茨克,与第15集团军协同攻击波军的翼侧和后方。拉济明在13日午夜至14日清晨失陷,这样,苏俄红军到达了离华沙仅15公里的地区内。此时波兰的第5集团军在弗克拉河上打得十分艰苦。魏刚和拉德克利夫的镇静与自信(即使并不真正感到自信,但他俩至少装出了自信和镇静的样子)对波军总参谋部产生了一种稳定人心的效果,因为一些政界要员正在逃离首都,而且波军士气正在瓦解。不过,这些紧急情况已送到了毕苏斯基的手中,他因此同意把进攻时间提前到16日。
在这危急的关头,华沙的得救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西科尔斯基将军,因为他率领第5集团军在弗克拉河防线打得十分漂亮,击退了俄军的一次次攻击。即使这样,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因为虽然第1集团军仍然屹立在华沙面前,但是西科尔斯基的左翼已遭迂回,而且俄军第4集团军在16日已经开始在普通斯克地区攻击他的后方。然而,那天上午,毕苏斯基在维普日河一线发动了反攻,波军的形势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好了。
俄军的两个方面军本该由一个指挥官统一指挥,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实际上,俄军的这两个方面军只是由莫济里集团脆弱地连接在一起的。尽管这一集团的兵力不详,但是,他们很显然是俄军第57步兵师的一部分。这些人员和西方面军的第16集团军被毕苏斯基的反攻打得措手不及。假如俄军总参谋部不轻视几天前第12集团军缴获的波军作战命令而抓住战机的话,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结果,毕苏斯基的第一个作战目标,即夺取布列斯特-利托夫斯克-华沙公路,在两天的预定时间内就实现了。
实际上,毕苏斯基对敌军缺乏抵抗的现象非常担心,生怕中了敌军的圈套。直到18日他的部队与敌军全面接触,他才放下心来。18日这天,他的各师部队在左翼进攻新明斯克,在右翼沿布格河一线挺进。俄军第16集团军惊惶失措,在他们的进攻面前狼狈而逃。这次翼侧攻击非常成功,毕苏斯基不顾哥萨克巡逻队的威胁,决定返回华沙,以便发展这一极其有利的形势。在华沙,他发现下级指挥官们仍处于深深的绝望中,总担心被俄第4集团军包围。毕苏斯基不得不说服他们按他构想的作战计划发动进攻。
他的命令是:第1和第2集团军向前突击,与此同时,第5集团军向北直逼东普鲁士边境,以求切断图哈切夫斯基的第4集团军的退路。波兰第4集团军将全速向比亚韦斯托克铁路线上的马乌基尼亚推进,歼灭溃退的俄第16集团军。除了第1集团军因兵力过于分散未能按作战命令完成任务外,波军的其余各部队的作战行动均取得了迅速而全面的成功。起初,波军官兵曾满腹狐疑,他们怀着坚定面自信的目标向前推进,一切犹豫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另一方面,在遥远的后方指挥俄军的图哈切夫斯基此时越来越失去信心。直到18日他才得到毕苏斯基发动翼侧进攻的消息,而此时他的第16集团军正在波军的痛击下狼狈而逃。然而,第16集团军司令官(他几乎耽搁了24小时才采取行动)竟然还向他报告说,他认为形势并不严重。不过图哈切夫斯基对战场的情况是十分清楚的。他的第4集团军司令官未能在弗克拉河一线围歼西科尔斯基的部队,而此时西科尔斯基的部队正给俄第15集团军造成巨大的压力。俄军左翼的情况也同样严重。虽然图哈切夫斯基已多次向布琼尼发出紧急命令,要他率哥萨克骑兵向北进攻,但布琼尼拒不执行命令,而执意要首先攻下利沃夫(而他却始终未能做到这一点)。图哈切夫斯基正确地判断出战场情况异常严重,因此他命令立即撤退。
他下达的脱离接触的命令是简单明确的,但由于时间太迟,有些部队已难以执行这一命令。波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其速度令人惊骇。
俄第4集团军到普扎斯内什-马库夫一线集结。在完成这一任务的同时——除非它的前进受到严重的阻碍——它应给第15集团军以尽可能多的援助,因为第15集团军已接到命令要和第3集团军一起顶住敌人的进攻,以便让第4集团军的后备部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集结。第16集团军应该撤到利维茨河的东岸,莫济里集团负责掩护其左翼。第12集团军将攻击渡过维普日河的波兰军队。最后——希望似乎很渺茫——第3和第16集团军将分别抽出一个师的兵力,强行向德罗希琴-亚努夫地区推进,以便成为俄军的总预备队。
但是,这项计划的每一步都被波兰人挫败了。在俄军的右翼,第4集团军司令官(一位没有作战经验的将军,后来因没有击败西科尔斯基并占领华沙而受到图哈切夫斯基的指责)暂时与总指挥部和友邻部队失去了联系,他并不知道撤退的命令,还以为总的形势对苏俄军队有利,因此继续沿着维斯瓦河发动攻击。当他于19日终于重新与明斯克恢复联系时,他仍非常乐观,但他马上就收到了让他撤退的强制性命令。第15集团军在加伊·汗骑兵军的有力支援下,在切哈努夫地区进行了顽强的阻击,企图在纳雷夫河与普鲁士边境之间打通一条狭窄的走廊,让第4集团军突围。但是,该集团军获救的希望已十分渺茫。
第16集团军在20日被打垮,节节败退。这就使士气高昂的波兰第2和第4集团军(一直远离苏俄第12集团军的攻击范围)能够从翼侧攻击俄第3和第15集团军,并迫使他们退到普扎斯内什-马库夫-奥斯特鲁夫-别尔斯克一线以后。两天后,波军又推进到奥斯特罗文卡-沃姆扎-比亚韦斯托克。随着苏俄第3和第15集团军潮水般的败退,俄第4集团军已经无法赶到姆瓦瓦,加伊·汗将军所部的英勇抗击虽然使该地区的波军打得十分艰苦,但是他的努力并没能阻止他的骑兵军和第4集团军中的大部分人涌进德国边境。
毕苏斯基下令停止追击。他的部队已经到了格罗德诺、布列斯特-利托夫斯克和布格河上的弗沃达瓦一线。而俄国人在预备队的掩护下正设法在涅曼河东侧重新组合。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俄国军队,包括被俘和在普鲁士境内被缴械的人员,至少损失15万人,大约230门大炮,1000余挺机枪和大量的弹药,波兰军队约损失5万人。
华沙之战结束了,但战斗并没有停止。趁俄军立足未稳,波军便恢复了攻势。西科尔斯基的部队已经攻占了平斯克以南到捷尔诺波尔一线的地区。与此同时,毕苏斯基在涅曼河上的格罗德诺地区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尔后又在什恰拉河一线把打了败仗的苏俄军队赶到明斯克。俄军的唯一攻势是由布琼尼将军在南部对扎莫希奇发动的,但也被击退。苏俄4个集团军实际上已被消灭,5万人被俘,160门大炮被缴获。10月,波兰和苏俄达成了停战协议,次年3月双方签定了里加条约。根据该条约,波兰人的东部边界线比华沙之战前俄国人所提出的边界线还要向东推进很多。
图哈切夫斯基真能拿下华沙吗?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他真能实现饮马莱茵河的梦想吗?对于第一个问题,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回答“他能够”。对于第二个问题,我们的回答是“十分可能”。那么是什么力量拯救了华抄?拯救了中欧呢?在这次战役中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也许最重要的一点是图哈切夫斯基远离战场,他遇到的许多麻烦就是由此而产生的。这样说,并不是要贬低毕苏斯基大胆发动翼侧攻击的杰出才能,因为正是这场翼侧进攻才使波兰打赢了这场战役,因而它也是一个决定性的战役行动。但是徜若图哈切夫斯基在毕苏斯基发动攻击之前就占领了华沙(这一点他本来肯定可以做到),那么,毕苏斯基的侧翼攻击即使能够发起,也为时太晚了。
图哈切夫斯基是一个非常杰出的人物。华沙之战时他年仅27岁。他出生在一个有教养的家庭里,作为沙皇禁卫军谢苗诺夫斯基警卫队的一名中尉军官,他曾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来他被捕入狱。1917年秋获释出狱后几个月,他便加入了共产党。主要由于他的朋友列宁和托洛茨基的举荐,他提升很快。1918年至1920年间,他以极大的热忱多次率领第1、第5、第8和第9集团军投入了反对高尔察克元帅和邓尼金将军等白俄军队的战争。他因此先后担任了南方战区、高加索战区和西方战区的总司令。
在军事思想方面,图哈切夫斯基走在了他的同事们的前头。他非常聪明,具有极强的理解能力。他确信战争必须是总体战。他发表了许多学术演讲和论文专著,逐渐成了空战、装甲战和化学战方面公认的专家。他的勇敢精神是无人怀疑的,而且他具备指挥官的许多素质。然而在华沙之战中,他却想在距前线300英里之外的后方指挥他的部队,这与他的一贯作风大相径庭。这一仗使他失去了应得的胜利,但对欧洲来说这又是极为幸运的事情,因为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他很可能成为把基督教的各种文化和欧洲文明扫进地狱之门的苏俄异教徒的军事魔王。图哈切夫斯基在军事上的声望并没有因这次华沙之战而受到损害,他后来担任了苏军总参谋长。但在1937年,斯大林处决了他,并把他的许多极有价值的著作和论文付之一炬。
现在看来,当图哈切夫斯基发现波军在他前面仓促溃逃时,他的战略部署很可能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由于认为华沙已成了他随时可取的囊中之物,他放弃了用4个集团军进行正面攻击的计划,而是用2个集团军(第4和第15集团军)向西向南进攻维斯瓦河上的波军据点,并渡过该河。他的这一部署有三重目的:攻击波兰守军的翼侧和后方;切断波军通过但泽走廊撤退的通道;以完成图哈切夫斯基向西进攻德国的革命抱负。
这是一次代价极高的失策。假如图哈切夫斯基深入前线,亲自掌握战斗的情况并了解部队的位置和处境,这种失策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他不仅没有攻下华沙,而且还使自己陷入了被动:让第4集团军背向德国边境。一旦情况出了偏差——事实果真如此——该集团军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1923年,图哈切夫斯基在莫斯科军事学院作了一系列的演讲。他在讲演中承认,他未能占领华沙是因为兵力配置不当,但他并没有充分意识到向波军发动协调一致的向心突击或同时对波军两翼发动进攻的必要性。俄军两翼部队相距很远,同时发动进攻是要花时间的,而时间正是毕苏斯基所需要的。而且两翼进攻还要冒兵力分散的极大危险。但是,图哈切夫斯基在拥有4个集团军的情况下却未对波军发动全面的向心攻击,这的确使人难以理解。
集中兵力是战争的一条重要原则,图哈切夫斯基和加米涅夫都犯了忽视这一原则的错误。加米涅夫本应将俄军的两个方面军交由一个人指挥,以利于协同动作。然而,华沙之战时,俄军两个方面军的两个指挥部却相距200英里。更糟糕的是,图哈切夫斯基和叶戈罗夫两人互不喜欢,这与萨姆索诺夫与伦南坎普夫之间的关系多少有点相似。叶戈罗夫接到了让他派布琼尼的骑兵去警卫图哈切夫斯基的左翼的命令,但布琼尼执意要首先拿下利沃夫,而叶戈罗夫并没有制止他。倘若叶戈罗夫服从命令,他很可能会阻止毕苏斯基的翼侧进攻。不过即使没有布琼尼的支援,图哈切夫斯基仍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使他的战略获得成功:他亲临前线,发动一次正面进攻来控制和协调合围波军的行动。然而,他的指挥部却远在明斯克,通信情况又非常糟糕。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成功地指挥这次复杂的作战行动的。
图哈切夫斯基是个优秀的将军,他不会不懂得士气的重要性。在从别列律纳河进军的全过程中,他一直十分重视包围敌人以及此举对敌军士气的影响。事实上,这正是他企图在波军后方渡过维斯瓦河的一个原因。然面,由于指挥不当,他使自己的部队远远脱离了后勤补给线。这样,他的部队竟一时陷入了要么取胜,要么饿死的困境。俄军本来就对自己的后勤系统不抱任何希望,遭到波军的反攻后,他们本来就不很高的士气自然会一落千丈。图哈切夫斯基远离前线仅仅是造成这种恶果的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图哈切夫斯基的运输计划不当,他没有意识到部队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就地解决给养问题的。如果一直在前线,他就有可能掌握部队的前进速度,使其同3.3万辆为部队提供粮食和弹药的摇摇晃晃的四轮车同步前进。
这一连串的失误——失去控制、失去支援、失去后勤补给——已足以使苏俄军队丧失取胜的机会。此外,图哈切夫斯基的部队铺得太开,为敌人发动有胆量的反攻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机会,而毕苏斯基恰恰把握住了这一机遇。
在贝尔维德宫苦思冥想一夜之后,毕苏斯基拟订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但这一计划却得不到部下、国防委员会或英法代表团的赞同,因为这个计划要把北部战区的部队调到南部战区,以便攻击已经铺开却部署不当的俄第16集团军,而华沙的人们却普遍认为,北部防区脆弱,应该从南部抽调部队来加强维斯瓦河的防御,并在部队士气恢复后从维斯瓦河发动反攻。
毕苏斯基的参谋长罗兹瓦都斯基将军曾于上午向他的上司递交了一份作战计划。他在该计划中建议第4集团军在华沙东南方向30英里处的加尔沃林集结,然后北上直逼华沙。这一计划与毕苏斯基的设想非常接近,但它冒的风险更大,而且没有考虑到士气的因素,而士气恰恰是毕苏斯基作战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最后,毕苏斯基以国家元首的权威和对自己的判断的不可动摇的信念,使犹疑不决者相信,为了促成胜利的到来,必须铤而走险。毕苏斯基签发了命令,为参战部队作了战略部署。
尽管部队的最初集结既困难又危险,但毕苏斯基的计划并不复杂,他的目标是:在他把5个半师的兵力调到维普日河南岸对付比较脆弱的莫济里集团时,波军应在华沙前面的利沃夫附近把俄军牵制2至3天的时间。一旦击溃了莫济里集团,他将以最快的速度——他没有骑兵——率部队猛扑俄第16集团军的侧翼和后方。他预计这必将使敌人乱作一团。这种行动不仅可以防止该集团军突破华沙防线,而且还可为波军在中央实施强有力的反攻创造一个有利的机会。该计划的核心是对俄军实施双重反击,他本人负责实施较难的部分。
“震荡”部队(毕苏斯基的说法)是由第4集团军的第14、第16和第21师以及正在南线作战的2个精锐师,即第1独立师和第3独立师组成的。这两部分部队在脱离战斗并随后进行集结的过程中都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因为他们都在与敌人交战。第4集团军当时正在布格河一线作战,这3个师不得不在敌人面前实施侧翼行军,其中正在亚努夫地区作战的第14师必须行军40英里以上才能到达集结地域。
从南部地区抽调部队困难更大。尽管这里的部队从士气和战斗力上讲都比北部地区的部队强一些,而且他们还阻止并打退了布琼尼的哥萨克骑兵的强烈攻击,但是,布琼尼将军仍是个现实的威胁。如果从这里抽出2个精锐的独立师,波俄两军的兵力双比就会变得十分悬殊,波军的战线上就会出现一个可以利用的缺口。从这里抽调2个师的工作是由雷兹·希米格维将军负责的。他不顾有人预言会失败,发动了一次强有力的进攻,并在一个骑兵旅的帮助下极其巧妙地使部队脱离了战斗。
波军“震荡”部队的集结地区选择在维普日河南岸,左侧以登布林为依托。时间是这次行动的关键,部队全部调集完毕,这主要应归功于有关的指挥官。有很多问题可能导致这次计划失败,而且也差点导致了失败。当那些正与敌军紧张拼杀的战士不明不白地从前线撤下来的时候(尤其是经过长时间的行军之后),他们的士气很可能受到影响。但毕苏斯基到达普瓦维(他的新指挥部所在地)时,却惊喜地发现,尽管部队的被装和装备极为糟糕,但部队的士气总的看来还是很高的,而且部队似乎也能胜任他们面临的任务。南线部队撤下来时经过了残酷的战斗,在战斗中,一位携带发动侧翼进攻命令的军官阵亡,作战命令因此落入俄军手中。这一意外事件很可能使波军整个作战计划付诸东流,可幸运的是,俄军总参谋部怀疑这一文件的可靠性,仍然根据从第12集团军那里得到的错误情报行事。
毕苏斯基发起反攻。他觉得刚刚撤离战场的部队需要3至4天的时间休整、补充装备和领会作战意图。但是来自华沙方面的压力使他不得不将攻击时间提前一天,定在16日凌晨,因为华沙桥头堡的处境异常紧张。他的第一个作战目标是占领华沙-布列斯特-利托夫斯克公路,其攻击部队的序列从左至右依次是第14师、第16师、第21师、第1独立师和第3独立师。进攻是在一个十分宽阔的正面实施的,第14师从登布林向北稍偏西方向推进,而第3独立师几乎是向正北方向并沿着布格河西岸向前推进。
俄军完全没有料到波军会从翼侧发起攻击,事实上,他们在18日之前没有进行任何抵抗,而图哈切夫斯基正是在这一天才第一次得知波军发动反攻的消息。造成这种情况的部分原因是莫济里集团崩溃得太快,显然来不及上报情况。图哈切夫斯基后来把毕苏斯基的迅速推进归因于以下两种情况:一是华沙正面的激战迫使他从交通线上撤走部队;二是他曾指望布琼尼对波军右翼采取行动,但布琼尼只顾自己在利沃夫前的作战。俄军第12集团军划归图哈切夫斯基指挥,虽然该部肯定对波军第3独立师造成了严重威胁,但它似乎并没有接到任何情报和命令。
波军第14师到达加尔沃林及其郊外,第21师到达武库夫,这2个师均末遇到俄军抵抗。这天,毕苏斯基正同第21师指挥所的参谋共进午餐,有人报告,俄军的抵抗已遭到一群情绪激昂的,持各种农具的农民的坚决还击。那天夜里,第14师还占领了科乌别尔,翌日,第14师抵达新明斯克。同一天,第21师到达索科武夫,而第1独立师到达了布格河畔的德罗希琴附近。来自前线部队的战报都提到。波军伤亡很小,而俄第16集团军的左翼一片混乱,土崩瓦解。还有消息说,华沙卫戍区的波军第15师已经按照命令沿着华沙-明斯克公路向东发动攻击。该师现已奉命与第4集团军会师。
在前线长时间穿梭指挥和鼓励将士的毕苏斯基回到华沙。在他离开的那天,部队的热情受到了影响,翼侧攻击少有甚至没有进展,这足以说明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回到华沙,他发现将士们精神萎靡,总参谋部对前方战况知之甚少,还在担心遭敌合围。虽然毕苏斯基命令第1、第2和第5集团军立即发动进攻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人们的信心和勇气,第15师攻克希尼亚多沃的消息传来时,华沙居民才开始认识到不仅华沙已经获救,而且俄军已经彻底失败。即使在这个时候,人们也尚未充分认识到这一胜利的全部意义。
华沙被解救了,东欧和中欧同华沙一样不再受到苏俄布尔什维克的威胁了。这全靠波兰士兵的勇敢以及波兰国家元首制定的英明决策。但是,胜利也应该部分归功于英法代表团。在那些严峻而光荣的日日夜夜里,代表团的成员们在外交战线上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在后勤补给方面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在道义上提供了虽不明显但却无法否认的支持。尤其是代表团的军事成员们,无论在战场内外,他们都发挥了稳定人心,提供建议和鼓舞士气的重要作用。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的功绩都是不可抹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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